八月末的蝉鸣像烧开的水壶，把实验中学报道处的空气煮得咕嘟冒泡。
苏果果缩在遮阳伞下，盯着脚尖处蚂蚁正在搬运面包屑，首到妈妈的红色高跟鞋突然闯进视线。
"都让让！
"陈曼一把扯开警戒线，金属扣撞在铁架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她烫着大波浪的头发随着动作甩起，红色连衣裙裹着丰腴的身材，活像团烧进人群的火焰。
"校长呢？
叫校长出来！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穿着碎花裙的妇人攥着录取通知书往前挤："我们乡下孩子不住校，难道天天凌晨摸黑走山路？
"戴眼镜的爸爸拍着栏杆应和："教育局规定寄宿制学校必须——""规定个屁！
"陈曼抄起塑料凳狠狠砸在地上，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她从己经掉色破皮的古铜色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摔在桌子上，印着教育局公章的纸张哗啦啦散开，"看看这白纸黑字！
实验中学承诺提供住宿的红头文件！
现在开学了说没床位？
让孩子们睡在大街上啊？
"这话像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戴着棒球帽的叔叔从人群中挤出来应和道："就是！
我闺女每天得横穿半个城区，路上出了事谁负责？
"穿碎花裙的阿姨举着手机录像，扯着嗓子喊："大家都录好视频，留着去教育局投诉！
"人群瞬间沸腾，家长们举着录取通知书往前挤，此起彼伏的质问声中，陈曼踩着高跟鞋站上花坛，鲜红的裙摆猎猎作响，像是身经百战的总指挥官。
"听我说！
"她挥舞着文件，金属戒指在阳光下划出锐利的光弧，"现在分成三组！
一组守着校长办公室，一组去教育局信访办，剩下的在这儿盯着！
"话音未落，几个年轻家长自发掏出纸笔开始记录，有位大叔甚至扯开嗓门："我有面包车！
能送大伙儿去教育局！
"此时的苏果果正缩在槐树斑驳的阴影里，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她垂眸盯着手里皱巴巴的分班表，指甲无意识抠着纸角，试图将耳边妈妈炸雷般的呵斥和人群的喧嚣都过滤成背景音。
蝉鸣裹着暑气扑面而来，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初三（4）班”的字迹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
“果果？！”
清亮的女声突然刺破嘈杂。
苏果果猛地抬头，林娇娇扎着高马尾，额角还沾着汗，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地敞着两颗扣子，活像只炸了毛的雀儿。
“真的是你！”
对方扑过来时带起的风裹着橘子汽水的甜味。
“娇娇？！”
惊喜像被摇晃的汽水罐突然打开，气泡咕嘟咕嘟往上涌。
记忆瞬间闪回小学操场——那个总把冰棍分给她半根、在她被男生欺负时叉腰护着她的林娇娇，此刻正攥着她的手腕又蹦又跳，“我刚才就瞅着背影眼熟！
咱俩居然一个班！”
“我都没敢认......”苏果果眼眶发烫，喉咙发紧。
周围此起彼伏的争吵声不知何时弱成了白噪音，她望着林娇娇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九月的阳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书包带子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首到林娇娇伸手帮她扶正，指尖还带着方才挤过人群的温热。
“走！
我带你去教室！”
林娇娇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手往前跑。
苏果果被扯得跌跌撞撞，经过人群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妈妈正踮着脚挥舞文件，红色裙摆被风吹得翻卷，像团永不熄灭的火。
但此刻，她忽然不再那么害怕那些汹涌的声浪——因为另一只手，正被熟悉的温度紧紧包裹着，这也让她对今后的学习生活充满了期待。
苏果果被林娇娇拽着跌进教室时，塑料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陌生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后桌男生的课本上画着张牙舞爪的涂鸦，前排女生正用贴纸装饰铅笔盒，薄荷糖的甜香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
她刚把书包塞进桌洞，后颈就沁出细密的汗珠——三十多道陌生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刺得她赶紧低头整理起歪掉的领口。
就在这时，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传来。
站在门口的年轻女老师束着低马尾，白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雏菊胸针，目光扫过乱哄哄的教室："同学们安静。
"她的声音像浸过薄荷水般清亮，指尖轻点了下墙上的广播喇叭，"听校长讲话。
"电流滋啦声后，校长带着颤音的道歉从喇叭里倾泻而出："各位家长、同学，本次住宿安排失误，是我校工作的重大疏漏，经学校领导研究决定，将紧急腾出一栋楼作为学生宿舍，请家长们放心......"苏果果攥着校服衣角的手指渐渐放松，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听见广播里承诺"紧急宿舍三日内投入使用"的话语。
身旁的林娇娇兴奋地戳了戳她："太好了，希望咱俩能分到一个宿舍！
话音未落，广播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既然学校给出解决方案，我们家长也得配合！
"苏果果浑身一僵——是妈妈！
陈曼的声音裹着电流，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都散了吧！
孩子们还要上课！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苏果果涨红着脸趴在桌上，耳朵尖烧得发烫。
娇娇倒是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果果，阿姨简首是女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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