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国,天和五年,寒冬腊月。
临安郊外,风雪压枝,万籁无声。
雪地之上,一辆喜轿急驰如逃,几个护卫策马狂奔,前方少女红衣破雪,如惊鸿掠影。
“拦住她!
那贱人要逃婚!”
领头的侍卫怒吼。
叶容欢心跳如擂,指尖冻得发紫,她死死抓着马缰,牙关咬得发颤。
红衣嫁衣在风中翻飞,宛若逃亡的野雀。
今日本是她那位嫡姐谢长卿出嫁——嫁给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景晔。
谁知婚前夜,谢家突变,谢长卿以“红痧缠身”为由临阵退却,谢国公夫人一锤定音:“叶容欢替嫁。”
她不过是谢府“假女儿”,南虞废国的遗孤,当年谢家以“收养”为名实为掩人耳目。
现在需要一枚棋子祭天,她就是那枚。
“想让我替嫁?
做梦!”
她策马狂奔,誓不做权谋牺牲品。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叶容欢的马却在山崖前猛地嘶鸣——前路断崖,退路杀机!
她眼底一狠,翻身下马,猛地一跃,滚入崖下雪林。
……数息之后。
山林深处,一道暗红身影倒卧雪地。
叶容欢手脚发颤,从雪堆中爬出,却意外看到不远处,一名男人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黑甲破碎,战袍披肩,面如寒铁。
他身旁一柄银枪断成两截,白雪中赫然滴着血。
叶容欢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摄政王,萧景晔。
她愣了愣,原以为是天谴,怎知却是天赐?
半个时辰后,叶容欢燃起篝火,将男人扛至山洞,粗略包扎后坐在一旁。
他伤得极重,昏迷不醒,眼睫颤了又颤,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她立刻绷紧全身,手握匕首,做好跑路准备。
男人眸色黯淡如深渊,盯着她看了一瞬,忽地开口,声音低哑:“你是……我娘子吗?”
叶容欢:“……”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喜服,再看他混沌眼神。
——呵,失忆了。
她笑了,慢慢把匕首收回。
“是啊,我是你娘子。”
男人喃喃:“我叫什么?”
她凝视着他,唇角微勾。
“你叫阿犬,是我养的狗。”
他沉默许久,低头靠在她膝上,像是认命了一般。
……山洞幽暗,风雪扑面。
叶容欢扯下嫁衣外袍,给男人盖上破毯,自己却倚着石壁,冷眼看着眼前这尊“摄政王”。
她曾听说,萧景晔幼年丧母,被送去军中喂狼,十西岁斩杀敌将,十九岁权倾朝野,二十二便废掉前朝太子、立傀儡小皇帝,从此摄政天下。
她原以为这等人应是神祇般高高在上,冷硬冷血,不食人间烟火。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像条乖顺的狼崽,盯着她的目光带着未脱的血腥和……依赖。
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主人。
叶容欢慢条斯理地拿出随身药包,蹲下身,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疼吗?”
她低声问。
男人眸光微垂,像是怕她生气,压着声音道:“……不疼。”
她勾起唇角,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乖。”
萧景晔怔住,仿佛受到了极大褒奖。
“我……我真是你相公?”
他问得小心翼翼。
叶容欢轻轻地“嗯”了一声,指尖抬起他下巴,像在挑一匹战马。
“你叫阿犬,是我夫君……也是我养的狗。
懂?”
他垂着眼,点点头:“我懂。”
“以后听我的,不准乱跑,不准乱咬人,不准随便认主。”
“是。”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丢了你。”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刀锋。
男人沉默了一瞬,忽然用力抓住她的手,黑眸死死盯着她。
“别丢我。”
他语调低沉,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
“我会听话的。”
叶容欢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大婚不亏。
夜深了。
男人靠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脸色稍缓。
叶容欢却睁着眼,一夜未眠。
她用力握住掌心的匕首,目光越过洞口,望向远方雪色。
逃婚只是开始。
她没有退路,也没靠山。
谢府要她死,摄政王府要她做替身,宫中勾心斗角,朝堂血雨腥风。
她必须杀出一条血路,夺一身傲骨。
她要活着,要踩着所有人站在权力之巅,哪怕那条路上尽是尸骨。
而这条“狗”,或许就是她爬出去的第一块踏板。
她轻抚男人冰凉的面颊,眼底漆黑如墨。
“阿犬啊,”她呢喃,“你若真是条忠犬,那你生,是我的狗;你死,是我的刃。”
风雪之外,有追兵的脚步声在靠近。
她低头一笑,藏刀于袖。
大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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