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荡过太医院高墙时，地窖里的腐臭陡然浓烈起来。
林疏墨的银针悬在疫鼠腹腔上方三寸，针尾缠着的药线突然绷首——那具从乱葬岗带回的灰毛尸体正在渗出金箔色的黏液。
"曼陀罗汁还剩半刻钟。
"他瞥了眼铜漏，腕间赤鳞纹突突跳动。
三日前种在沈翊玄心口的同命蛊传来异样震颤，像有把钝刀在血脉里来回拉扯。
窗外骤起的马蹄声惊得烛火一晃，针尖戳破的鼠肺里赫然露出半截黄符，朱砂绘制的狻猊兽在烛光下泛着血光。
地窖顶板的铁链突然哗啦作响，十二盏长明灯将墙面照得鬼影幢幢。
污水顺着砖缝漫到林疏墨脚边，竟自发勾勒出一柄狼首刀的轮廓。
他袖中的鎏金算盘迸出颗菩提子，珠子滚过青砖时，药箱底层冰封母蛊的寒玉盒发出蜂鸣。
"罪籍学徒林疏墨！
"孙掌事的灯笼劈开黑暗时，林疏墨正将符纸塞回鼠尸眼眶。
老太监皂靴上的红黏土混着曼陀罗花粉，在地面洇出紫黑色斑痕。
林疏墨右眼瞳孔不受控地漫上金丝，昨夜替流民施针时强行催动金瞳的反噬，此刻正烧灼着眼眶。
"戌时宵禁后擅动尸身..."孙掌事的尖嗓突然卡住。
灯笼光扫过墙角水瓮，倒影里林疏墨的右眼己完全化作鎏金色，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琉璃盏突然爆出青焰，沈翊玄的唐横刀破窗而入。
刀锋挑起的夜风掀开林疏墨的幞头，一缕白发缠上玄铁刀鞘。
将军战袍下摆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与疫鼠腹中的灰烬气味如出一辙。
"私改太医院疫方的人，是你？
"林疏墨旋身甩出的银针被刀鞘格开，针尖在黑檀木上划出星痕。
沈翊玄的玄铁面甲映出他妖异的金瞳，也映出药炉里未燃尽的七星符——正是三日前从赤霄盟刺客心口剜出的那种。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污水绘制的狼首刀图案泛起血光。
沈翊玄肩头箭伤涌出的黑血滴在青砖上，竟析出细密金粉。
林疏墨腕间母蛊的震颤陡然加剧，他看见将军锁骨下方浮起赤霄盟的火焰纹，与鼠尸符纸的狻猊印形成命理相冲的煞局。
"砚卿！
"这声脱口而出的呼唤让两人俱是一震。
沈翊玄刀柄螭龙吞口的第三只眼突然睁开，菩提子卡在龙齿间发出梵音。
鎏金算盘炸开的玉珠在空中排成星图，正是十年前林家灭门夜的星象。
袖箭破空声从背后袭来时，林疏墨扯开了沈翊玄的领口。
箭镞上的苦杏味混着龙涎香钻入鼻腔——与疫鼠腹中灰烬完全一致的气味。
他忽然明白那些金箔色的黏液是什么：宁王府用皇室秘药培育的蛊虫卵，正随着瘟疫扩散到全城。
"别动！
"林疏墨将寒玉盒拍在沈翊玄伤口，盒中母蛊发出尖锐嘶鸣。
污水化作的金线虫疯狂扑向将军，却在触及冰玉的瞬间灰飞烟灭。
地窖顶板轰然塌陷的刹那，两人跌进月光里，林疏墨颈间的璇玑锁与沈翊玄怀中的半枚玉璜拼合成完整螭纹。
十年前刑场上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宁王靴尖碾碎父亲指骨时，官服下摆的狻猊暗纹正在滴血。
而此刻沈翊玄瞳孔深处浮现的凤凰涅槃纹，与赤霄盟主密室壁画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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