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碎玻璃渣滓刺进视网膜时，石一又一次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醒来。
右手还攥着昨夜第七个伏特加空瓶，玻璃棱角在掌心划出血色月牙。
呕吐物在Gucci领带上凝结成暗红色珊瑚，那些未消化的安眠药片像散落的珍珠，在晨光里折射出讥讽的光。
空调出风口呜咽着吐出17度的冷气，却浇不熄胃袋里那团燃烧的液态火焰。
石一踉跄着扑向酒柜，手指在路易十三的鎏金瓶身留下油渍指纹。
琥珀色液体滑过喉管的瞬间，电梯里那张永远浸着古龙水味道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
"小石啊，"他捏着报表的指尖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配站在这里？
"公文包里的镀金钢笔刺破真皮内衬，就像他每次在晨会上用眼角余光剜着石一的神情。
十一年零三个月，石一始终是那件被锁在檀木衣柜最深处的定制西装，连折痕都要按照他的喜好熨烫。
落地窗外的CBD正在苏醒，玻璃幕墙折射的晨曦像无数把金匕首刺入瞳孔。
石一摇晃着踩上窗台，Burberry风衣下摆掠过二十八楼的风，发出丝绸撕裂般的声响。
手机在波斯地毯上震动，来电显示是那个刻在骨髓里的号码。
酒精在血管里掀起黑色浪涛时，石一突然想起上次替他挡酒的那个雨夜——他拍在石一肩上的手掌，带着鳄鱼皮表带的凉意。
石一松开窗框的刹那，喉间翻涌的酒精突然凝成冰刺。
风不再是气流，而是无数道发光的丝线——像母亲缝衣时崩断的棉线，又像卦阵中游走的青铜符文。
玻璃幕墙剥落的瞬间，他瞥见碎片上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五岁孩童蹲在河边的背影。
"原来死前真的会走马灯…"意识湮灭的刹那，胸口的鱼形玉坠突然发烫。
下坠的轨迹诡异地扭曲，二十八层楼的风声被拧成一声悠远的铜铃——"阿崽莫耍水！
"靛蓝头巾的老妇人摇晃铜铃，檐角雨串碎成珍珠。
石一在青石板上睁开眼，掌心月牙形的疤正渗出1983年的雨。
某个瞬间石一听见秘书处的咖啡机在尖叫，听见三年前摔碎在他脚边的青瓷茶杯仍在震动，听见血管里流淌的伏特加正在结晶成蓝宝石。
第十二层会议室的防弹玻璃擦过脖颈时，石一忽然看清那里面晃动的影子——二十岁的自己正捧着烫金聘书，西装袖扣折射着紫禁城的晨曦。
这个发现让下坠变成上升，那些从指缝间掠过的风化作无数份未签批的红头文件。
首到脚尖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喉间翻涌的酒精突然变成新鲜栀子花的味道。
"小石？
"那个曾在每个噩梦里撕扯石一声带的声音，此刻正裹着龙井茶的温润从实木办公桌后传来。
石一颤抖着睁开眼，鳄鱼皮表带折射的光斑跳在2010年的晨光里，他推过来的青瓷茶杯蒸腾着袅袅雾气："新沏的太平猴魁，尝尝看。
"落地窗外飘着初雪，秘书处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响规律如心跳。
石一低头看见自己卡其色西装袖口——没有伏特加渍，没有安眠药残渣，只有一枚崭新的钛钢袖扣，正将晨光折射成蝴蝶翅膀的纹路。
腕表秒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那些尚未发生的雨夜挡酒、午夜斥责与酒精狂欢，此刻都蜷缩在茶杯蒸腾的热气里等待被改写。
石一端起茶杯时，瞥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正在微笑——那个笑容里藏着二十八层楼的风声，藏着未拆封的死亡通知书，还藏着一把刚刚开刃的命运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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