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秋天,在北京城东的一座写字楼9层的一间开放式的大办公室里,昕羽正坐在工位上小声打着电话,“你好,李易先生吗?
我是金松元康保健品公司,下周二,就是17日下午2点有一个回馈老顾客的活动,您能参加吗?”
“哦!
没时间啊,我们的会议只有2个多小时,还送精美礼品。”
“嗯、嗯,好的,好的,下次有机会一定参加一下,有知名医院的专家讲座。
您的螺旋藻片快吃完了吧?
下周我安排小钟帮您送过去几桶?”
“好,可以可以。
再见。
祝您身体健康!”
被7 、8个客户拒绝后,苏昕羽有点气馁看着密密麻麻的客户姓名和电话的名单,她吸了一口气,在一个名字前画了一个×,又拨通一个电话。
“您好,是徐宗健先生吗?
我是金松元康保健品公司……”“对,下周二,17日下午两点在金园酒店三层会议厅,对,当场购买还有优惠活动,5到8折不等。”
“可以,带家属和朋友一起去,您能来几位?
两位,好的。
我帮您登记上了,周一晚上会有专人和您确定时间的。
好,17日我也会去的,好,好的,您别客气,我也只是多了解一点,好,再见!
下周二见”。
苏昕羽很高兴的在这个名字后写了个数字2,她一边翻着名单一边数着,有26名客户确定参加了,主管要求每个人的任务是40个名额,她完成了一多半了,下午再接再厉。
她伸了个懒腰,看看办公桌上她和妈妈的合照,又拿去了旁边的玩具向日葵,这个向日葵的花盆底下有个开关,打开后它的枝干会随着音乐扭来扭去,这是她在逛街时在一家小饰品店里淘来的,向日葵让她想起来童年时老家成片的向日葵花田,一片明媚的黄色,让她感到希望,光明和温暖。
想起她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爷俩在花田里快乐的奔跑,肆意的欢笑着。
父亲的长腿跑起来真快,她和爸爸的头发在飞舞,她们的笑声散落在向日葵的片片花瓣里。
那年她6岁。
不久,她就看见妈妈左臂上带着黑纱,在几名女警察的搀扶下,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领着她到一间大礼堂,爸爸的大招片在最中间,许多大人都低着头小声的哭着。
她第一次听到一个词叫“因公殉职”,人人都说她爸爸英雄。
她不要爸爸殉职,她不要爸爸是英雄,她要爸爸带她捉泥鳅,带她骑大马,给她买棒棒糖。
她哭过,闹过。
爸爸再也没有回来,她和妈妈在一间小小的宿舍中相依为命的生活着。
妈妈原本是当地妇幼保健所的一名护士,因为父亲的缘故,调到了省公安医院的老年病科当护士了,这是一个比较闲在的科室。
妈妈一首做到退休,高三报考志愿时她也听从妈妈的意见填写了某医科大专的护理学专业,大学毕业后去了一家三甲医院做护士,从此有上不完的夜班,输不完的液,写不完的护理记录,考不完的专业考试,虽然她的业务不好不坏还能应付过去,但是内心中她是不喜欢的。
空余时间,她更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喜欢用各种生活中废物如空瓶子,碎布头,小木枝做小手工。
今年年初,她自己做了第一个人生的决定---辞职,虽然妈妈没有多说什么,看到她眼中的失望,昕羽还是心虚了。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想开花店或者做一个手工博主的,这两样事在她找一个月的工作后发现都不现实,她终于向现实妥协了,在一家小保健品公司做销售,公司主要业务就会销,说白了就打亲情牌忽悠老人多买保健品。
虽然她从心里就厌恶这份工作,但是人要租房,要吃饭,要生活,多少还要给远在老家的母亲寄点生活费。
她想着,同事董菲拍了她一下,吃饭吗?
楼下新开了一家黄焖鸡不错,尝尝去。
她摇摇头,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饭盒包说,我带饭了。
董菲羡慕得说:你还真贤妻良母,自己还会做饭,我这一天三顿都是外卖。
说着拍拍渐圆的小肚腩说,明天开始我也学着做饭,看小羽多苗条啊!
旁边的一位男同事说:你每天买点生菜和水果,拌个沙拉都不用学做饭。
董菲做个鬼脸说:那多难吃啊!
男同事:好吃还能减肥,走吧,吃黄焖鸡去吧。
17日的下午,金圆酒店三层的大会议厅里,有一位某某医院的高级营养师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慢性病的营养保健,下面有200多个听众,大多数都是老人来听的,他们很认真,有的还做了笔记。
苏昕羽在这一边不时地帮这些大爷大妈们端茶送水,或者引导某位老人去洗手间什么的。
她的嗓音很甜美又做了五年的护士,她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
这些大爷大妈们都爱找她帮忙,这点她还挺有成就感的。
讲座接近尾声时,徐宗健向苏昕羽招招手,昕羽走过来,俯下身问老人有什么事,徐宗健说觉得心脏不舒服想提前退场了。
苏昕羽关切的问老人有事吗?
要不要找个人送送他们,徐宗健和老伴刘霞连忙摇摇手,昕羽忙着给老人拿礼物,扶着徐宗健送到酒店门口,并用自己的手机软件叫出租车,等车的过程中,昕羽发现老人的手越来越凉,额头上冒出冷汗,扶着胸口慢慢地倒下了,出于职业的本能,她忙问刘霞老人带着硝酸甘油或者速效救心丸了吗?
刘霞摇了摇头说,没带。
她放平了老人后,自己跪在地上给他做人工按压,一次,两次……做到第五次时老人有苏醒的迹象了,恰巧出租车也到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徐宗建扶到车上,刘霞带着哭腔地央求着昕羽跟她一起去医院,昕羽二话没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到了医院的急诊,昕羽帮忙叫医生,推平车,交检查费。
刘霞陪着老伴,给老徐的侄子徐嘉淮拨通了电话,结结巴巴,带着哭腔的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和医院位置。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像一阵风儿的跑进医院的急诊大厅,刘霞看到后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拉住男子的衬衫说:小淮,你大爷的心脏病又犯了,晕倒了。
多亏这位姑娘,她以前做过护士,帮着抢救过来,又帮着送到医院的。
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男子扶着刘霞做到椅子上安慰着,感激地对昕羽说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你!
虽然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沙哑,但是能听出来是音色沉稳有磁性。
昕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年龄大概有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匀称,一头茂密的头发,有些自来卷,麦色的肌肤,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一张有着微翘嘴角的嘴,性感又和善。
这样的长相完美的男子,昕羽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裤,米白色带浅灰色条纹的衬衫,没有系领带,敞着领口,袖子也挽在小臂处,衬衫扎在裤子里。
因为来得着急,他的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前额有几绺头发贴着汗水上。
他急急地走到床前弯下腰,轻轻地唤着徐宗建:大爷,大爷。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胸闷吗?
徐宗建慢慢睁开眼睛,摆摆手说:没事了。
就刚才一阵有点头晕,喘不过来气。
现在好多了。
哎!
你还特意跑来干什么?
宗建转头对老伴说:“你不要给小淮打电话,他忙!
咱们输完液打个车就回家了。
真是的。”
刘霞小声嘟囔着:我,我不是害怕嘛?
怕一会要签字我做不了主。
“签什么字?”
老徐有点生气了“我就输个液,开点药还用签字。
你是盼着我生大病啊?”
刘霞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她和老徐住在一起快二十年了,她自己的女儿年初结婚嫁去了深圳。
她操持家务,洗洗涮涮,买衣做饭,两个人外表像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但是却不受法律保护,对,他们没领结婚证是同居关系。
刘霞没有权利在老徐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
结婚证是老徐不想了领,原因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嘉淮父亲的财产,房产证上写着他和徐嘉淮的名字。
如果他和刘霞结婚后,他去世后刘霞就有权分割财产,他希望把房子整个留给嘉淮。
也对得起早逝又命苦的弟弟。
他只能在钱财上多补偿老伴,他的工资卡上交,还给了她女儿一笔丰厚的嫁妆。
刘霞前些年跟他时提过几次,他都搪塞过去了。
后来刘霞知趣的再也没有提过。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就这样的过了二十多年。
老徐的身体近几年不太好,前年又检查出高血压,还犯过两次心绞痛。
这次是最严重了。
刘霞委屈地坐在椅子上,偷偷抹着眼泪。
苏昕羽忙递上纸巾,柔声安慰说着,抬头看看嘉淮示意他说几句,也递给他一张纸巾,抬手指指他额头上的汗珠。
嘉淮接过纸巾,漫不经心地摸摸了汗水,说:大爷,刘姨也是好意,再说您这身量她怎么抬的动您呢?
我今天下午没事,正打算想早点回家呢。
一会输完液送您俩回家。
苏昕羽和嘉淮添加了微信,嘉淮把医药费转了过去,昕羽把几种口服药品用法用量详细地交代给嘉淮后才离开医院,此时己经是华灯初放。
小羽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大都市繁华的夜景,想着下午看到的近乎完美的男人,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真好看,昕羽此时有些心猿意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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